“Let’sgo!”我兴奋地高高举起右手,做出一个极为夸张的动作。

    伴随引擎的轰鸣,妈妈的笑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。此时,天色渐亮,东方的鱼肚白缓缓浮现。

    驶上高速后,天光愈发明亮,高速公路的护栏化作流动的金线,我瞧见仪表盘上的指针急速向前奔去,车子犹如离弦之箭。一切都显得那般美好,初升的阳光热烈而温暖地扑在车玻璃上。我注意到妈妈所坐的副驾驶座位上有个腰枕,想必是爸爸提前为她准备好的。

    记忆中,爸爸对妈妈的爱无所不在。小时候,每当我们一家三口在小区散步,爸爸总会习惯性地牵着妈妈的手,将她护在自己身侧,而我只要处于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即可。每天下班归来,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永远是,你妈妈呢?妈妈若有个头疼脑热,他比自己生病还要焦急,总会动用一切资源和关系,为妈妈争取及时的治疗。记得前几年疫情肆虐,身为医护人员的他不得不奔赴前线,但无论多晚,我都能听到他打给妈妈的电话。

    “老许,你开慢点,咱们不着急。”妈妈一边拧开手中的水杯递给爸爸,一边柔声说道。水杯里泡着枸杞、红枣和西洋参,这是爸爸每日的必备饮品。水杯的热气在爸爸和妈妈之间弥漫,我看到爸爸微微上扬的嘴角,还有妈妈的笑容,在那一刻,我真切地目睹了爱情的模样。

    紧接着,妈妈又从保鲜袋里扯出一小块蛋饼,侧身,伸长手臂,小心翼翼地递到爸爸嘴边。爸爸眼睛直视前方,嘴巴却朝蛋饼的方向凑去,一口叼住,吞进肚里,含糊不清地说道:“这蛋饼啥时候做的,味道真棒,放了火腿肉吗?”刚说完,嘴巴又张得大大的,顺手还打开了车载音乐,里面传来他最钟爱的钢琴曲。

    哎,又是他喜欢的音乐。我望着窗外逐渐苏醒的世界,还有越来越多的车辆和陌生的景致,突然渴望听听那些充满动感的电子音乐,可这只是奢望罢了。

    然而没想到,下一秒竟传来“lifeforce”的音乐,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    小小的车厢里满满的动感,爸爸的身子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摆动。阳光漫进车窗,把他鬓角新冒出的白发染成淡金色。那些白发和他握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一样,都染上了岁月的痕迹,无处躲藏。

    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扇形,我数着第127颗砸在车窗上的雨珠,偷偷从后视镜打量驾驶座上的男人。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,雨幕中朦胧的侧脸竟显出几分温和。

    我们谁都没有想到,十一出行没有遇见堵车,却遇上了百年难遇的暴雨。被暴雨的黑笼罩的高速就像另一个世界,无数的车子如蜗牛,缓慢行驶。那些路灯在暴风雨中显得尤为孤寂和无助,昏黄的光努力穿透雨幕,却瞬间被密集的雨滴给打散,变成一片片朦胧的光晕。

    “爸爸,我什么时候能到今晚住的地方?”我紧紧地盯着砸在挡风玻璃上的雨珠,不安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快了,下个匝道,我们就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哦......”

    我闭上了嘴巴,看着黑屏的导航仪,又无奈地闭上眼睛。爸爸真的很自恋,总说自己就是一个地图,不管走到哪里,完全不需要导航。

    “前方500米,就驶出高速了。”爸爸似乎猜到了我的不安,喃喃道。

    “驶出高速后是哪里?”看着漆黑的外面,我不禁追问。

    “淄博,”妈妈回应,“是你爸爸读大学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是要去爸爸读大学的地方吗?”我心头突然涌上一种强烈的不满,这种不满包含着一种被欺骗的感觉。本以为这是一次纯粹的出行,没想到依然逃不出他的说教。

    “不,去北京路过而已,今晚......先住在这里。”爸爸喉结滚动了一下,雨刮器突然卡住似的停顿半秒,在他的脸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。

    真的只是路过吗?还是别有用意?我内心慢慢疑惑,上面的牙齿咬住下唇,疼痛和淡淡的血腥味告诉我,我别无选择。

    刚下高速,没开多久,就驶上了一条碎石路。

    “这是要去哪里?”我惊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