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用他说,岑文本手下的文吏都已去做事了,他卷起袖子在河边洗了洗手,看着河道,低声道:“京兆府不能只给朝中领路带人。”

    对李道宗来说给朝中跑腿已经是最轻松的活了,别说治理关中各县,一两个县也就罢了,长安有十二个县,整个关中三十六县呢!

    对他这个武将来说,又专业不对口,压力不可谓不大。

    换言之,底下各县的县丞能力大一些倒也算了,偏偏还有不识字的,比他这个罢了兵权的武将还不是。

    见对方不答话,岑文本叹道:“你知道太子每每都在奏章说一线基层是为了什么?”

    李道宗还是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岑文本解释道:“房相说朝中一直以来都是上行下效,可如此一来各县治理便会出现参差,要明白这个道理也很简单,太子殿下可以朝中与各县保持更多的联系,从而将长安中枢与关中各县紧紧地绑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房相说过,这些举措但凡施行下去没有坏处,因此能够提振长安的号召,关中这八百里秦川,若真的能够拧在一起……”

    言至此处,岑文本评价道:“中枢固然重要,不论当初南北两朝或前隋,历代皇帝很少往下看。”

    李道宗挠了挠耳朵,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。

    对这个京兆府尹,岑文本颇有一种恨其不争气,这又有什么办法呢?

    李道宗是江夏郡王,还是陛下亲自任命的。

    这点事由不得朝中答应不答应,也没人敢不答应。

    岑文本叹息一声,道:“其实太子对京兆府是寄予厚望的。”

    李道宗吸了吸鼻子,似乎觉得秋风更凉了。

    长安城,高国公府邸。

    高士廉近日来痴迷打牌,最近几个老头子又多了一个牌友,欧阳询。

    欧阳询正在重新给一张张用软木做成的牌重新写着,他握笔依旧很稳,笔法精炼。

    坐在一旁的虞世南叹道:“信本的笔法越发精深了。”

    欧阳询须发皆白,他笑道:“老朽早已做好了去死的准备。”

    闻言,虞世南朗声笑着,在场的众人都是老头子,也都是就要入土的年纪了,什么时候过世都不奇怪。

    高士廉道:“你说你家明明是武将出身,偏成了现在的行书大家,等你入土之后,该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?”

    “那又如何?”欧阳询虽已老迈,可眼中还是充满了精气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