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到啦!”

    陶谦大喊,朝着河道的方向双手伸开,做了个拥抱大自然的姿势,傩祥也跟上,随陶谦一起喊——傩祥就是这样,每当家里有新成员降生,他就自动调整到孩子的频道,一边跟孩子们疯,一边带孩子们玩,寓教于乐。陶力和陶乐就是这样,几乎继承了傩祥的泥瓦木工手艺。

    陶乐包里背着几桶水、一袋苹果,淑哲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数码相机,拍摄一路的风景。

    淑哲自打工作之后就喜欢好看的衣服,衣品、身材一直在线。上了高中的陶乐终于长到淑哲的身高,觊觎了淑哲十几年的一件百褶长纱裙也终于合适了。因此趁着放假不穿校服,陶乐穿着淑哲的裙子走在山间小路上,和山间的风景倒也不违和。

    陶谦长大一点之后,不再剃木梳背,趁着夏天,傩祥给他剃了光头,给自己也剃了光头。如今一老一小两个光头老爷们穿着同款背心马裤,在淑哲的镜头下,要多滑稽有多滑稽。

    傩祥指着南面的坝墙道:“这个水库我来修过,那个坝上的石头死沉死沉,得一人推着推车,一人在前面拖着才能拖上去。但凡在半山腰松一口劲儿,连人带车就滚下去了!”

    淑哲接道:“我妈年轻时候也来过,听说是十六岁的时候来过。”

    傩祥想了想,回道:“对,没错,十五六!那段时间好几个地方修水库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姥姥姥爷十五六就遇到了!”

    “没有,”傩祥道,“我没在这个见过她。修水库的时候饿啊,一顿饭,一人就那么一块饼子一碗稀饭,偶尔一小把地瓜干,但是那个地瓜干你知道吗?好像是让水泡了,一捏就全碎了,吃的时候得好好捧着,吸溜着吃。”

    陶乐皱起鼻子:“被水泡了的地瓜干,还好吃吗?”

    “不好吃啊!但是如果不吃就饿死了。幸亏我那个时候有个亲戚在食堂,大晚上把我叫出去,往我怀里塞个大饼子,还带我去南边麻风院的菜窖里偷个萝卜。”

    “麻风院的萝卜?敢吃吗?”

    淑哲像是被什么情绪感染,冲陶乐说道:“嗨呦,不吃怎么办?你看过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吧,嘴里叼着个窝头,后来掉脏水里了。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,就得从水里捞出来赶紧吃了。”

    傩祥说道:“对啊,那个时候麻风院里还有菜,这就算是好东西了。平常为什么没有吃的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陶乐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因为平常运菜的过来,赶着个小毛驴,后面拖着个小木头轮车。人坐在车前面,菜在车斗里。木头轮嘎嘎响,车从进村就开始有人听见,那些穷得饿肚子的就开始跟在车子后面偷。从村头一直偷到水库,等到了食堂,满满一车菜都空了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!也没有人看着吗?”

    “拉车的人是不是有点彪,菜偷了还往前走吗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傩祥解释道:“拉车的也偷,那个时候的人都饿坏了。咱现在都说吃萝卜促消化,那个时候别管促不促消化,先有点吃的填饱肚子就行。偷了也不敢开火,萝卜白菜就那么生吃。俺当初住集体宿舍的时候,都是出来一个人,说自己要上个厕所,其实是揣着个萝卜出来啃两口……”

    四个人一路说说笑笑,很快走到了大坝上。